春风一度,即别东西白话聊斋之荷花三
2024/8/14 来源:不详刘军连工作室 https://disease.39.net/bjzkbdfyy/210624/9103332.html
文/聊斋书生
湖州有一个叫宗湘若的书生。秋时有一次巡视田垄,忽见庄稼最茂密的地方,摇动得厉害。心下怀疑,于是,前往探看,原来有一对男女在禾野中相好,便一笑随即就要往回走。只见那男子面带羞涩,急忙结好衣带,匆匆径直离去。稍后那女子也起身。宗生细细端详,见她面容姣好,心下大喜,便有了亲近之念。
于是走前一步,试探那女子:“方才田野之中是否快活?”女子笑而不答。宗生见状,便靠近解她衣衫,那女子全身肌肤细腻、薄如凝脂,宗生于是上下抚摸几遍,女子笑话道:“迂腐的书生,你想如何便如何,这样却是做什么?”
宗生问她姓氏。女子说:“你我只春风一度,完事后便各别东西,何必劳于审查追究呢?难道要将名字留作贞节牌坊么?”宗生见她不肯透露,只好说道:“野田草露之中,乃山村牧猪狗奴人所为,我不习惯。以娘子的天姿丽质,就算是私约,也应当自重,哪至于草草如此?”
女子听宗生所言,非常高兴。宗生再说道:“寒舍不远,请到我家中去。”女子摇摇头,说道:“我出门已久,恐怕要引起家人怀疑。”便问宗生入夜再去可否?宗生问她可知他家怎么去,女子笑,细细说来,不想她对宗生的门户很是熟悉,甚至是捷径斜道,她也能一一道出,说罢便快步而去。
入夜后,女子果然来到了宗生的书斋。宗生即刻抱着她,备感心爱,不一会儿,便云雨了一番。从此女子逢入夜便来,无一间断,逢来便与宗生亲热。
一日,宗生遇见番僧,那番僧一见宗生,便惊呼他身上带有邪气。问他最近可曾遇见什么怪事。宗生回答:“没有。”再过数日,宗生忽然生病,卧床不起。那女子如同往常一般,每夜必来,来时还携带了珍稀果物给宗生食用,殷勤抚问,照顾有加,两人感情如同夫妻一般好。
宗生的病日渐严重,服药也不见好。于是想起日前番僧所说的话,开始怀疑女子不是人,但又烦恼没有办法与女子绝交,让她离开自己。于是当夜便对女子说:“有个和尚说我是被妖精迷惑,我当时不相信,今日果然得了重病,应验了那老和尚之言,此乃报应。你明日再也不要来害我了,不然的话,我便去求一道符咒来。”女子听了之后面露瘆色,不一会儿便离去,宗生大为不解。
第二天,宗生托家人去将事情的始末一一告诉了番僧。番僧叹气道:“此女子乃狐怪。幸好害人的本事尚浅,很容易收拾。”于是写了两道符托给宗生的家人,并嘱咐一道放在宗生的床榻下,一道藏在家中的坛口处。等狐怪一窜入,马上用坛覆在其头上,用符贴住。再将坛投入滚沸的水中用烈火烹煮,不消一会便可将狐怪消灭。家人回来后,将番僧所教告诉了宗生。
夜深后,女子又来了,刚拿出藏在袖中的金橘,想躺于宗生的床榻边询问病状。忽然坛口飕飕一声,把女子吸入坛中。宗生的家人立刻一拥而上,将番僧的符贴上,刚想投入沸水中,便被宗生制止。原来宗生见金橘散满地上,想那女子顾念情义,好生感动,随即叫家人放了她。家人只好揭开符,把坛口翻转,那女子便从坛中出来,样子狼狈,神情已惊慌疲惫,良久才抬头望着宗生,说:“夫妻将成,却化为尘土。相公仁慈,他日必定相报。”说罢便离去。
数日后,宗生身体终于支持不住,将要去世。家人到集市,去为他买棺木。途中,遇到一个女子,那女子自称是宗生的表亲,听说宗生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,便前来探望他。说完给了宗生的家人一裹灵药,说是劳驾他煮给宗生服下。
家人拿了药便回家。宗生知道后觉得奇怪,表亲并无姊妹,知是狐女来报恩。服下药后,果然精神大振,过了几天身体已经好了。心中对女子很是感恩,但是前尘往事仿如隔世,早已淡去,于是日夜盼望能再见她一面。
有一夜,宗生闭门独自饮酒,忽然听见有人用手指轻轻弹着窗沿。推开窗一看,原来是那狐女。很是高兴,连连把手道谢,邀她共饮。女子缓缓道:“与相公分别后耿耿于怀,心想无以报相公的恩情,所以今为相公觅得一良家女子,不知相公可愿意?”宗生问道:“是什么人?”狐女答:“相公莫问。明日辰时,在南湖边,如果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的采菱女子,就随她走的方向跟去。随即可看见堤边有一短干红莲隐于莲叶底,相公把那莲采回家,用火烧莲的根蒂,就能得一美貌女子。”
宗生谨记受教。狐女说完就要告别,宗生挽留她。狐女却说:“你我相处,已遭致厄劫,现在理应彻悟。我纵对相公有爱慕之心,又岂能让相公遭受不幸?”厉声完便辞去。
宗生按照狐女指示,到了南湖边,见荷花丛中美丽的女子很多,其中有一个两际垂髫的女子,身着白色衣衫,最是绝美。于是马上紧追她划去的方向。随即看见了堤边的荷花丛,仔细一看,果真如狐女所说,有红莲一枝,莲干不到一尺,便把莲折下带回家中。进了家门立刻放在几上,削蜡加火而烧。一转眼,那烧过根蒂的红莲已经幻化成为一个美貌的女子。
宗生惊喜之余连忙伏拜。女子说:“痴呆书生,我是妖狐。”宗生不听她的。女子再说,:“谁对你说我的事?”宗生答道:“我自能识得小娘子,何需别人赐教?”说着用手捉女子的玉臂,牵着她的手,谁知那女子却化为怪石,高一尺有几,石像面面玲珑。于是把她供于案上,焚香而拜并祝祷。
夜渐渐深,石像没有动静,宗生惶恐,怕女子死去。把石像放平而视,觉得似石又非石,隔着石像的纱裙,闻着极香,掀开裙摆来,触石犹感细腻。宗生解开石像衣襟,拥着躺在床上。待到起身挑灯,再躺回床上时,突然见床上石像已不见,只有个美貌女子垂着髫卧于枕上。一看,便是那石像变回来的女子,高兴之极,又怕女子再变成石像,于是先是伏拜之后再与她亲热。
女子婉拒,笑说道:“真是孽缘!不知是哪一个饶舌妇,竟教得你这呆书生如此狂妄风流!”说完也不再拒绝宗生。两人便亲热了几次,女子方叫休止。宗生不听,女子生气道:“你若再如此,我便化回石像!”宗生只好作罢。
两人情意日益深刻。女子经常带着整箱金银首饰来宗生家中,但宗生和家人都不知这些东西从何而来。女子见了宗生家人也总是沉默寡言。女子为宗生怀孕十余月,在产子当日,女子自行用刀将脐割下,将胎儿取出,叫宗生撕开锦帛作小儿裳,割脐的伤口在过了一夜便不药而愈。
过了六七年,女子对宗生说:“你我缘分已满,我要走了。”宗生难过而泪下,悲泣道:“你我做夫妻时,我本贫苦,全赖娘子施予恩德,今日娘子要走,我难以独立,小儿也不认得母亲,也是恨事。”女子也愁情满面,说:“聚必有散,这是常事。相公有福相,不应再有所求?我本姓何。如果相公思恋我,可以拿着我的旧物念我,叫一声‘荷花三娘子’,便能见到我。言已尽,相公,我走了。”言毕之间,女子已飞至屋梁。宗生跃起,想拽住她衣裙,却只碰到了女子的一只鞋。鞋掉在地上,化成一只石燕,颜色鲜艳,内外晶莹透彻,色泽像水一样清。宗生拾起,藏在家中。
每次检视箱中,宗生就看见女子初来时所穿的衣服还在。每当念起她,就不禁叫道“三娘子”,忽然好像见到女子一样,欢笑的容貌依稀呈现。宗生有生之年,再也没有见到“荷花三娘子”。